漢江岸畔的柳樹已經(jīng)柳芽萌動，一對對探出嫩綠的小腦袋窺探著春天的繁華。家鄉(xiāng)比小江南要冷一些，澇池岸邊的那些柳樹應(yīng)該剛嘟起春天的小嘴，清明節(jié)前它才會在細(xì)雨的滋潤下讓一對對新葉嶄露頭角，把那垂在池面的柳枝打扮成春天該有的模樣。
清明前幾天的澇池岸畔是村里最熱鬧的地方。父輩們大清早就結(jié)伴而行，去山里邊砍柳枝準(zhǔn)備清明上墳用，太陽走到澇池中間的時候，他們或扛，或拉的從山里返回，在澇池邊借勢而坐吸上一鍋旱煙，就開始對砍回來的柳枝進(jìn)行修剪，把長得不順眼的枝丫修剪掉，讓修剪后的柳枝多了一些規(guī)矩的模樣。修剪下來的柳枝就成了孩子們的玩具，或被一根一根編織在一起變成一頂綠盈盈的遮陽帽，或被我們拿在手中當(dāng)做馬鞭，“駕的一聲”在屁股后面抽響，配上我們這一群快樂的小馬駒，圍著澇池瘋跑一番，弄得澇池邊塵土飛揚(yáng)，不免被父輩們呵斥幾句，在我們嬉嬉鬧鬧玩耍的時候，父輩們手里忙著給我們用柳枝做柳哨，沒一會兒澇池邊的孩子們一個一個嘴里都響起“笛…笛…”的哨音。
父親那時在韓城上班，一周回家一次，我和哥哥的柳哨總是爺爺坐在澇池邊給我們做。柳哨的聲音跟柳枝的粗細(xì)有著密不可分的關(guān)系，柳枝太粗做出的哨音低沉就像老牛“哞…哞…”一樣，太細(xì)則音尖刺耳，只有不粗不細(xì)做出的柳哨才會叫的綿軟柔長悅耳動聽。
爺爺做的柳哨每一個都能吹出悅耳動聽的哨音。做柳哨看似簡單卻也有玄機(jī)妙技，不掌握技巧做出的柳哨要么吹不響，要么是破鑼音。爺爺做柳哨會選粗細(xì)合適的柳枝，用手把柳葉柳芽捋掉，把穿著青皮的柳枝放在手指間，左手在上向右旋轉(zhuǎn)，右手在下向左旋轉(zhuǎn)，一截一截從下轉(zhuǎn)到上，用手把白生生的柳條芯拽出來，手上就剩下一枝翠綠的柳皮管。爺爺小心翼翼的把柳皮管裁成五，六厘米的小段，拿起一截用小刀把管子的一頭慢慢削薄，一邊削一邊試音，反復(fù)修試幾次后，一個能唱悅耳之音的柳笛就做好了。我也曾學(xué)著爺爺?shù)臉幼幼鲞^柳哨，奈何缺少爺爺?shù)哪托暮图?xì)致，要么柳管轉(zhuǎn)破，要么削的管口不是太厚就是太薄無法吹響，幾次嘗試之后因有爺爺為我做的現(xiàn)成柳哨，也就放棄了學(xué)習(xí)，現(xiàn)在想想得虧女兒小時有她爺爺給她做柳哨，讓柳笛吹奏的悅耳之音能夠陪伴她度過快樂的童年時光。
小時候我們不懂音律，只知道在那個柳葉剛出尖尖角時，一個個鼓著腮幫子把嘴里或粗，或細(xì)的柳哨吹響，讓各種音符隨著我們的奔跑灑在鄉(xiāng)村的犄角旮旯，也許一群哨音在大人聽來是聒噪之聲，在童年時代它卻是我們自編自吹的田園之歌。
又是一年柳枝青青，柳芽吐蕊，那個給我童年無限快樂的人卻再也不得相見，那個受傷了可以依偎的懷抱再也無法觸及。陰雨綿綿的清明，我只能跪在爺爺墳前微閉雙目將記憶深處的柳笛聲聲反復(fù)播放，重憶爺爺在澇池邊做柳哨的一幀一幕，重憶在爺爺溫暖懷抱或委屈，或撒嬌，或酣睡的可愛模樣。（動力能源中心 李曉楠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