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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鋼城文苑】記憶里的大槐樹
發(fā)布日期:2019-04-30    作者:杜勇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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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憶里時常冒出那一顆大槐樹,每一個中學(xué)的夏天,他都會開著淡黃的花,遠遠看去白茫茫一片,香飄飄一溜煙。大槐樹下有一座老屋,是我在縣城上中學(xué)時圍墻外臨時租的一間土房子。那個夏天找房子,正好看見這顆大槐樹,心一動就租下了大樹底下的土房子,那時候想著不上課的時候,坐在大槐樹底下一邊乘涼一邊學(xué)習(xí),可是,直到離開縣城坐上去西安的火車時我才想起來,這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。15年前大槐樹花開的那個夏天,我剛搬進去時怎么也沒想到,在這一臨時租用的小屋子里一住竟是整整3年。

大槐樹看著很老,要我跟表弟兩個人才能抱的起。我不知道他跟老屋到底誰更老一些。老屋很矮,像我這樣身高的從門框經(jīng)過也得低下頭,在屋子里,隨便一伸手,就可以夠得到屋頂。屋頂上要是有人晾衣服,來回走路會把頂子震得掉土屑。它和墻壁一樣,都是用泥巴夯實的,只不過上面又鋪了一層水泥。屋子里老鼠很多,床鋪上面的頂棚總是被刨的嗖嗖作響。房東的小女兒說,她爸爸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年,她小時候也住過。房東是個很不錯的人,別人的房租眼見翻了一番的時候,他就象征性漲十塊。他說留住房客為了對他媽有個照應(yīng)。

大槐樹底下經(jīng)常坐著房東的老母親,八十多歲,一個人住在我們隔壁。她的生活像學(xué)生一樣有規(guī)律,幾頓飯之外就去撿垃圾,晚上在屋里看還珠格格。她的兒子很孝順,幾乎每天下班路過老房子都要來看望她,可能老人家用撿破爛打發(fā)時間吧。我們還有個鄰居是萍萍家,那時她五歲,她弟三歲,經(jīng)常拿一截樹枝讓我給做彈弓,或者買一包氣球讓我給幫忙吹起。我們對門住的是亮亮家,他母親每天起得很早,先是在廁所里罵一通樓上的女生亂扔衛(wèi)生巾,然后到屋后罵著收拾男生扔下的尿瓶子。他們家是土著居民,有一棟五層的磚房,房客們都住二樓以上,在一樓的偏廈有一間公共廁所。

大槐樹附近的居民沒事干的時候,就到他底下打牌,夏季有樹蔭,冬季太陽照的暖洋洋的。我們雖然與這些人整天擦肩而過,好像始終未能相互認同。見面打招呼的時候,我喊一聲“姨”或“叔”,他們就會說“娃去上學(xué)啊”。

那時候,我和表弟兩個人的伙食很簡單,當(dāng)下什么菜便宜的時候就湊合著下面條,有時酸菜還沒泡好,就用土豆或冬瓜什么的切成片扔進鍋里煮。晚飯一般做的多些,方便于第二天早上我吃早點。那時高一高二周末還不補課,表弟逢周末就回家了。我補一天課,第二天干雜活,有時去販賣粉條,有時買蜂窩煤、買青菜泡酸菜、洗衣服、衛(wèi)生大掃除等。

有時晚上“經(jīng)營不善”,早上不見水壺嘶嘶冒著熱氣,可以肯定爐子又滅了。早自習(xí)之后有半個小時早餐時間,大家都去吃土家族渣渣餅了,我就飛奔回屋里,用平時備好的包谷皮、樹枝、木炭生爐子。包谷皮一點著,就趕緊扔柴進去,等它們燒到基本不冒煙,有一點小火炭時,再把木炭放一點進去,然后平放上蜂窩煤,我就趴在爐門使勁的扇風(fēng)。這算是幸運的,有時沒那么多柴火,我不得不踏掉一只小板凳當(dāng)柴用。在那么短暫的時間里,要把一塊蜂窩煤一半燃著,這么多年可能也就我能做的到了。

槐花飄落了一地,在地上打卷、變黃,直到看不見的時候,離高考就不到一個月了。家里傳話來,做飯浪費時間的話,買幾箱熊毅武方便面放著,能解下困。我一連吃一星期方便面,嘴唇就裂口子,火辣辣的,于是又重新煮面條。有時我對表弟說,今天給你熬稀飯,炒洋芋絲絲。他說行么,轉(zhuǎn)身又去做數(shù)學(xué)作業(yè)去了。不一會兒,我做的炒洋芋絲絲就好了,如果是醋溜的,就是醋放多了,如果是鹽焗的,那就是鹽放多了。

第二年槐花又開的白茫茫一片,呼呼啦啦謝了時,我的高考也結(jié)束了。當(dāng)大槐樹的花香逐漸飄散的八月份到來時,“西安大學(xué)”的通知書也隨之而來,那時候我表弟在家販西瓜和甜稈子賣,而我在工地干活。

我走后,我表弟還住大槐樹下的老屋里。有時我打電話問,同志們都還好吧。他說“你婆”到底是老了,提水的次數(shù)也少了;萍萍長大后不愛玩彈弓了;亮亮他媽身體很好,起得仍然很早,在廁所里罵樓上的女生。最讓我欣慰的是,自從我把床鋪上的頂棚換了之后,老屋里成群結(jié)隊的老鼠忽然間一個也沒有了,沒老鼠的陪伴,反倒不熱鬧了。然而我從未想起過問他一句:大槐樹開花了沒有。

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那天晚上,表弟收到了陜西師范大學(xué)的錄取通知書。我說很好,是我最喜歡的學(xué)校,暢志園很漂亮。當(dāng)年住在隔壁的姑娘離一本差一點,我們鼓勵她復(fù)讀一年,說不定再考個免費師范生,再給家里省出幾萬塊錢多好。

我們都離開后,學(xué)校擴建打開了圍墻向這邊的居民區(qū)擴展。這個住了3年的地方只能存活在我的記憶里了,當(dāng)成一種永遠緬懷的符號,而大槐樹下乘涼學(xué)習(xí),也成為了一種永久的遺憾。后來拆遷的事一直沒有發(fā)生,老屋還在那兒,不知里面住沒住人,住的是誰。房東家老太太在我們兩個都走之后也去世了,大槐樹年年還開著槐花,白茫茫一片,飄香一溜煙。(煉鐵廠 杜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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