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來到這個世界,生命便不再是個體,心若向陽,花自會開。我們活著的意義,應(yīng)當是在應(yīng)該努力的年華不虛度光陰,在正直的年紀不趨炎附勢,在憐愛的時光能仁愛善良。
讀了余華先生的小說《活著》許多次,每一次都被跌宕起伏的劇情感染,此時,我仿佛走進了那個動蕩年代的世界,時而化作失去親人的福貴,時而化作命運坎坷的家珍,時而化作人生苦短的鳳霞,以至于我常常思考著人活著的意義。真正的人生應(yīng)當是為了更好地活著,在今天接著明天的日子里,卸下迎合的疲憊和偽裝,敢歷經(jīng)千萬次拼搏,才能活出更好的人生。當下,多少人習(xí)慣了優(yōu)質(zhì)的生活,而忘了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艱辛,當黑夜來臨時,卻經(jīng)不起風(fēng)吹雨打。這不禁讓我想起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,生活在延安北部城隍梁這個小村莊里的蓋芳。
城隍梁這個似乎被世界遺忘了的蝸居在黃土高坡深處的山村,不過十幾戶人家,祖祖輩輩在這里扎根勞作過活,這里的春耕秋收,是最簡單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。然而,蓋芳的到來,打破了城隍梁百十年的寧靜,狠狠的把所有人為了活著的“頑固”信念鞭撻一遍。初來村里的蓋芳容顏嬌美,身材纖細,與那個年代的農(nóng)村人截然不同,穿著更像是城里的大姑娘,渾身上下少了些陜北農(nóng)村婦女特有的壯實感,她是哪里人已沒有人說得清楚了,只是聽婆家說是遠房親戚介紹的,后來母親偷偷告訴我,蓋芳其實是從人販子那里買來的。由于身子較弱,家中的農(nóng)活她幫不上忙,兩年時間沒有生個一兒半女,惡毒的婆家先是嫌棄,后來感覺養(yǎng)了個閑人,開始不給飯菜吃,后來又對她拳打腳踢,最后把她趕到附近一間沒有門窗的破窯洞里,沒有被褥,更沒有吃喝,曾經(jīng)試圖逃跑的她多次被婆家抓回來毒打。因為她一腔嘈雜的外地口音,阻隔了與村里人的距離,母親還記得那時的蓋芳曾“嘰里呱啦”地說了些數(shù)字,但村里沒一個人聽明白她說的數(shù)字到底是多少,以至于她的數(shù)次求救都被村里人“熟視無睹”。
求助無果的蓋芳在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摧殘下,終究是瘋了,不僅蓬頭垢面,還經(jīng)常胡言亂語,村里人怕她發(fā)瘋打人,便像是躲瘟疫一樣躲得遠遠的。后面的日子,蓋芳常常偷跑到別人家院子里順走別人家院子晾曬的衣服,跑到豬圈里與豬搶食,雖然那個年代誰家都不富裕,但還是有人偷偷給她塞些食物,為了活著,她當起了“豬狗”。當初的我不明白人怎么可以活到如此卑賤,甚至不如養(yǎng)在豬圈里的豬仔,豬仔至少可以每天吃幾頓豬食,而她卻總是食不果腹。
母親常說我那時剛能記事,看到初到村里的蓋芳,嚷著要娶她當媳婦,看著后來的她“邋遢”的樣子,再也沒有提過娶媳婦的事了。我無數(shù)次回憶,卻總想不起來蓋芳初來城隍梁時的模樣,腦子里只剩下她恓惶地裹著爛布與豬搶食,在破窯洞里與老鼠蟑螂為伍的畫面。
也就三兩年的光景,蓋芳在一個冬天結(jié)束了她短暫的一生,她是被活活凍死在沒有窗戶的破窯洞里的。我想不出她在死之前能看到什么,是香噴噴的紅燒肉?是燒得暖烘烘的土炕和厚厚的被子?還是她記憶里殘存的親人向她招手,一切都不得而知了。比起《活著》里的福貴的人生,蓋芳更加不幸,那時的她也曾想著逃跑,她也想著吃飽穿暖,也曾向眾人求救,然而罪惡的婆家人,以及根深蒂固的封建禮教思想讓她像一滴水滴入大海一樣毫無波瀾,最后裹著破草席無聲離去。
母親一輩子沒走出過黃土高坡,大字不識一個,更不會給我講大道理,只是常跟我講起蓋芳死的時候的凄慘情形,一直叮嚀我要心存善念。她說:“咱們都要好好的,沒本事不怕,但是要心善,起碼身邊不能有第二個蓋芳。”當初的我不明白,總覺得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蓋芳,一個人的悲慘豈可涵蓋世間的溫暖?直到工作后我才明白母親所講的真正含義,其實,每個人都想好好地活著,只是多數(shù)人活得不盡如人意罷了,每個人的命運截然不同,都是為了活著,有的人活得卑賤,有的人活得平淡,有的人活得富貴,有的人活得跌宕起伏,不管是茍延殘喘地活著,還是剛正不阿地奮斗,又或者是生來富貴的幸運,活著的權(quán)利是平等的,尊重別人活著,自己才能更好地活著。
作為喜歡用筆記錄人生的我,愿意用筆抒發(fā)感情,把筆變成一把鋒利的刀,刺破黑暗的帳幕。活著的人生,唯獨不可或缺的是把信念與仁愛、尊重與友善裹進歲月這臺時光機里,在歷史的長河中流淌,這是我信奉活著的意義。(煉鋼廠 薛生旭)